绿 叶 无 悔——四川武引水利工程建设纪实(六)

孩子打趣地说："老爸，我们晓得，我们单位也成天在搞廉政教育嘛！"

武引二期是建设技术密集的大型水利水电坝工程，技术含量比一期高出许多。在当今科技高速发展，快节奏高效率的时代，巨大的投资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收回最好的效益，就必须有一支具有现代专业技术，有活力、能啃硬骨头的队伍。少年为贵，武引局一边从外边招收专业技术人员，一边干部年轻化，让一些老同志提前退休，把领导岗位让出来给年轻的知识型人才。为了避免任人唯亲走后门，局党委在全局搞中层干部公开竞聘，每个竞聘者登台演说，讲出自己任职后的打算，大家打分，局领导班子统一确定干部人选。一批小荷已露尖尖角的年轻人被举了起来，李音从外单位刚调到武引不久，没有任何背景关系，竞聘为工会副主席、综合管理科副科长。徐波，门立军都是没有关系的大学生，走上了局领导班子的岗位。语言是苍白的，事实才最为有力，公开招聘赢得了许多人的心。

为了更好地防止行贿受贿，局党委一帮人商量制定了一整套办法。首先思想先行，警钟长鸣，举办廉政建设学习班、研讨会，发动大家撰写搞好党风廉政建设的文章，编印成集，又制定禁止与投标商往来尤其是经济往来，工程修建、检验人员对质量终身负责制的详细规定等一整套制度，局和下属单位签订党风廉政建设责任书，在签工程承包合同的同时签廉政合同，实行与市纪委、市检察院、市监察局定期联系会议制，接待费、办公费、电话费等费用包干制。局里聘请廉政监督员，随时加以监督举报。思想教育加上严格的制度，近五年来武引局没有发现不廉洁的事件，局领导上交了几十万元别人赠送的钱和物。公生明，廉生威，上行下效，下面的人也很注意廉洁了，武引二期没有发生工程上马干部落马的事，而是工程安全，资金安全，干部安全。

（如果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他们把背影留给了世界。）

春姑娘撒着脚丫子满世界跑，把春节快要到了的喜讯到处通报。清风含情，红梅含笑，绵阳的街上张灯结彩，商店里喜气洋洋的音乐放得震耳响，远出的游子们纷纷背着大包小包归家了，人们欢欢喜喜地准备过新年。妻子忙着上街采买，猪肉、汤圆、饺子，一大包一大包的往家里驮，跑了好几趟。年三十一大早，就起来忙着洗菜洗肉，又宰又切，煮鸡蒸鸭烧鱼，摆了满满一桌香喷喷的菜。晚上，神州大地家家都是糖果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老老少少围坐一桌在团年了，"嘟----嘟----"，电话响了，妻子拿起电话："喂，今天晚上我们局领导去看望守工地的同志，在这里团年吃饭，不回来吃了。"

妻子火冒三丈，可看着一家人老小都团团圆圆高高兴兴地，不好当众说，只好放下座机电话，拿上手机，走到楼顶打电话：

"喂，给地主做活路的长年都要过年，你不过年。你不回来昨不早说，早说我也不做了，累了一天，一家人都在等你，你不回来，太不象话了！"

听妻子动了真气，他连忙说："好，好，你莫生气，我一会儿就回来。"可是景玉林等局领导还是不忍拂了守工地职工的心意，同职工们吃了一会儿，互敬了几杯酒祝贺新春，晚上八点过才赶回家。

   "非典"，如今在人们没有认识征服它之前，几乎就是死神的代名词。2003年3月，北京的“非典”正闹腾得厉害，民间传言汹汹，人人谈"非"色变。北京大学的医院已收了不少疑似病人。武引局的同志这时正穿梭于北京各处，找国家各有关部委，全然没有理睬来势汹汹的"非典"。不久，媒体公开报道了北京的"非典"的传播情况，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北京有"非典"，都不敢去了，去北京就象去赴死一般，北京的街头巷尾冷清了许多，旅游人数急剧下降，旅游业遭受重创。走在北京街头，抬头看去，几乎人人脸上口罩都罩得严严的，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转。地铁、公共汽车是人员密集，容易传播细菌的地方，昔日拥挤的地铁、公共汽车，如今空空荡荡，一车稀稀拉拉的拉不了几个人。人人草木皆兵，谁咳嗽一声，旁人马上会用惊恐的眼光看着他，离他远远的，唯恐染上了"非典"这可怕的瘟疫，即使侥幸逃生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六月，非典最紧张的时候，电视、报纸每天都有死亡报告，但是局里的领导说部里马上要批二期的可行性研究报告了，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向有关部门的同志当面汇报，不去要耽误二期，决意去北京。亲友同事得知他们要去北京，无一人不劝告说："千万别去，去找死啊！人家躲都躲不及，你们还往疫区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染上了，你们咋办，你们一家老小咋办？"

可他们去意已决，任人怎么劝，都十头牯牛也拉不回。几十年相濡以沫的妻子深知丈夫的牛脾气，知道劝不回，偷偷抹干眼泪，一边给他们收拾行李，装上口罩，手套、消毒水，一边千叮咛万嘱咐：

"千万莫去人多的地方，记到，走到哪儿都要戴好口罩……"走出家门，碰见局里的同事，问：

"你们又要去那里？"

"去北京。"

"啊！去北京？"同事吃惊地张大了嘴：

"喂，北京'非典'那么厉害，我们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了，你们莫要为武引把命都丢了啊！"

"没那么恐怖！"他们爽朗地笑笑，头一埋就进了汽车，毅然决然地上了路。

"这是嘛时候，你还来北京，你们四川人不怕死吗？"部里人见了武引的局领导和门立军等，都惊诧地开玩笑，他们也笑笑说：

"共产党人还怕死？叫花子还怕死？" 武引局的人自嘲自己象个高级叫花子，主要工作就是向市、省、中央讨钱，说得大家都笑了。

一位局领导早就有慢性胃炎胃溃疡，叫他去疗养，他总说没时间,一次也没去。妻子对孩子说：

"你爸爸对我们是很苛刻，但是他处在那个位置上，只有这样。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干成大事的，修武引是大事，机遇好，让你爸爸干上了，干上了就得干好。你爸爸的工作和荣誉比我重要，要是二期没上去，他身体又垮了，怎么向上上下下交待。他在外面拼死忘命地干，我们要保存他的实力，你们积极主动点，帮我减轻些负担。"

孩子开玩笑说："妈妈，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什么好的都给爸爸吃，什么都护着爸爸。"妻子说：

"孩子呀，你爸在外面压力那么大，回到家里，我们再不给他温暖，他就没想头了。"

孩子恨爸爸对工作太执着，太负责，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要，可是又同情他，帮他做一些事。

这次，多年累积的疲劳和疾病终于总爆发了。半个多月来他都觉得没劲，走几步便想坐，拉了二十天的黑大便也没在意。这天到江油开会，拉了好几次肚子，全是黑大便，又吐暗红色的水，连路都走不动了，大家说得赶快去医院，怕上大医院麻烦，他说去小医院看，大家说不行，他又嘱咐不要给别人说他生病了，免得大家来看他，看他的病越来越重，汽车飞快地从江油驶往绵阳。

"快！快！"疾驰的汽车停在了绵阳市中心医院门口，妻子扶下了在面色苍白的丈夫。丈夫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冒，走一步停一下，看见有个座位一下就坐了下去。妻子鼓励说，你坚持一下，再走几步就到医生办公室了，扶着丈夫一步一停地到了医生那儿，医生一看，马上说内脏出血，一步也不能走了，立即叫来担架，将他放上担架推去检查。这时，正常是12至15克的血色素，他只有6克，血压也考不上了，医院立即抢救，接连发了两次病危通知。因为血压低，针很不容易打进静脉血管，小护士打了几次都打不进去。医生叫马上做胃镜检查，做胃镜检很痛苦，但医生说必须做，要查出什么地方出血，才能手术，不手术失血过多人会死亡，叫家属签字。妻子没想到与自己相依相伴三十来年的丈夫可能离他而去，伤伤心心地哭起来。孩子劝妈妈说；

"妈妈，不要太难过，爸爸会好的，现在必须马上手术，要签字。" 妻子手都在发抖，对着签字单停顿了一下，镇定了一下自己，颤抖着签了字。流着泪看妈妈签完字，孩子就和妈妈一起到爸爸那儿去。怕丈夫见了难受，妻子抹干眼泪才进去，摸着丈夫的手心说："你要把平时拼工作不怕苦难的劲头拿出来，坚强些，挺住。我们在外面等着你，为你祈祷，你一定会好起来！"

孩子也忍着泪拉着爸爸的手说："爸爸，你一定要坚持，没事，你会挺过来的！"

爸爸说："帮爸爸擦擦汗。"

孩子隔着氧气瓶，给爸爸擦去额头上的汗，不敢看爸爸，怕一看到爸爸的眼睛就会完全忍不住流下泪来。胃镜的软铁管要从食道插到胃中，许多人都受不了。丈夫痛苦得"噢""噢"直叫，胃镜的电视屏幕上只见一片红，胃里满是鲜红的血，找不到出血点，最后找到了，是胃动脉破裂，血象水龙头的水一般从动脉血管中喷出来。这时局里的同事们来了，孩子叫了一声"叔叔"，就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扑簌蔌的流。同事们看他们的眼光都特别同情，孩子感到了那样深的哀悯，觉得真受不了这样哀怜自己的目光。

医生们全力投入抢救的战斗，依依不舍地看着穿着兰色手术衣的护士将车子推进了手术室，妻子就守在手术室门口，见一个穿医生消毒服的人正要进去，泪水涟涟的她赶快上前对他说：

"医生，我丈夫是个工作狂，他是个好人，您们仔细点做，我们全家都感谢您，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 医生用止血钳夹住喷血的动脉血管，把胃里的出血点烧结成疤，止住血。手术做了三个小时，这三小时，对于饱受痛苦煎熬的妻子和孩子来说太漫长了，似乎是一个世纪。手术后丈夫被推到重症监护室，这时，淋漓的大汗把他穿的T恤衫都湿透了，头发全粘在了头顶上。病床周围挂满了瓶瓶罐罐，输氧的、输血的、输各种药的、补充体液的，妻子彻夜守在丈夫身边，随时观察病情变化。已经守了三天三夜了，亲友和同事们劝她说：

"三天没睡觉，年轻小伙子都不行，你晚上回去睡睡觉吧，有我们守着呢！"可妻子不放心，怕出万一。她想起丈夫今年生日这天，从北京回到成都后，本来说好全家一起吃饭给他过生日，他说工地有事，下了飞机就直接去了平武响岩乡，丈夫经常这样从北京回来就直接到山里的工地。晚上回来，看他手上怎么贴了一块药纱布，就问："咋回事的？"

"车门撞的。"心想车门咋会把手撞破，

就开玩笑说："你经常住北京，是抱宾馆女服务员抱的吧！"

"你简直是打胡乱说，胡思乱想，扯到哪儿去了。"丈夫对自己说。

过了几天碰见司机，司机才说前两天吓惨了，差点出车祸，他们捡了一条命回来。这才知道丈夫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不仅手上有伤，脚上还有伤。不久脚上的伤发炎了，肿得老高，又要去北京。到北京后几天没消息，四天后丈夫来电话说在北京输了三天液，现在好多了，不两天就回来。想这老头子，事过了才告诉自己，以为他真好了。几天后丈夫回来，脚肿得象馒头一样，乌黑乌黑的，脚都不象脚了。赶忙和他去住院输液，输完液老头子还在往工地跑。输液拨火罐都不行，最后开刀才治好了。丈夫住院时，下面的人代表单位给他送来一千元钱，别人话还没落音他就"啪"地关上了门，弄得别人站在门外好不尴尬。丈夫平时就知道象条牛似的苦干，叫他坐到享受他反而毛焦火辣地浑身不自在，自己的所求却很少，上街买衣服，他就朝减价的摊子走，买最便宜的衣服，身上穿的衣服值不了几个钱。总怕麻烦别人，假日要办事都自己掏钱打的，让司机休息，孩子说给医院干部科打个电话，有什么情况可以照应一下，他硬不让打。那么好的人，不能让他走了，一定要把他拉回来！妻子这样暗暗下决心，坚持守在丈夫身边。医生不许喝水进食，渴了，拿棉签给他干燥的嘴上擦擦，算解了渴喝了水。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亲人同事们的声声呼唤，终于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老百姓心中有杆称。他病了，许多人来看他。三台县委书记邱明君到医院来，看到他瘦削的身子，苍白的脸，握住他的手，只说了一句："老百姓感谢你！"眼眶一红，再也说不下去了，大家的喉头也梗住了。

开始医生还让人进来，可是看的人太多，病人没法休息，便不让再探视，可是还有很多人等在重症监护室外面，探望的人送的花篮病房里摆不下了，他们就送给医生、护士办公室和相邻的病房，新探望的人又送来了花篮，摆不下了就摆在过道里。路过的人都说："哪个人这么好的人缘，送这么多的花！"

有的老板来看望，给他送钱，他说什么也不要，有一个老板硬留下三百元钱，他对家里人说："我们再需要钱，也不能要别人的钱，不要让人把我们看低了！"全家人都赞同，妻子很快把钱交给了局纪委。

这时，工程正在紧张的施工，北京也是火烧到脚背要水浇的关键时候，稍好一点，这位领导就在病床上不断地给在北京的门立军打电话，指示怎么做，更正材料中不够准确的地方。这天正在输液，接到电话说市长马上要来武引视察，看武引的报告，他立即坐起来，头一阵发晕，稳了一会儿，就在病床上打开手提电脑，一边输液一边修改报告。手术后医生用中西医结合治疗，给扎针灸，他时常一边扎一边写材料。

他还在病中，工程中的一些问题必须要他参加开会处理，便在病床边开局务会。妻子回避出去了，回来时会还没完，她在窗外听见里面说：

"大家都提议你拿一等奖，你总是拿局领导里奖金最低的一等。你说二期不上你不出国，当了五年局领导，没有出过国，连省外考察都没有去一次。评先进、调资，你的得票都最高，可是你又都让给了别人。就说调工资吧，你让其他局领导调了，又让给司机，司机调了又让给工人代表，三次调资都让给了别人。别人都调完了，你再不调，我们大家都过意不去了！" 听见丈夫这样压抑自己，妻子感到心酸，眼睛发潮了，怕被人看见，赶忙走开了。

胃上的毛病要求吃流食软食，少吃多餐，定时进食。病刚好一些，还在输液，他就在外边忙去了。一天他输完液，说要去开会，十点钟回来吃东西，可一直等到下午五点过才回来，妻子心都痛木了，说：“别人好了疮疤忘了痛，你是伤疤都没好就忘了痛，怪不得人家喊你拼命三郎，你就是拼死拼活，忙起来啥都不顾了，早一顿晚一顿，有一顿无一顿弄出来的病，您硬是要把你的老命拼了是不是？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好了，我也不管你了！”

妻子气得泪水长淌，转身要走，亲家母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