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绝境(十二)

                大漠沙暴  

是的，风餐露宿，日晒雨淋10余载的野外测量工作，他们经历了各种困苦、磨难、历险，乃至不幸……

   在肃南祁连山麓的草原，他们喝了三个多月的涝巴水。那涝巴池子上面漂浮着羊粪蛋、马粪和牛粪，经过浸泡，水变得比浓茶的颜色还酽。陈斌他们背着测量仪器，扛着脚架收工从山上下来，干渴难耐，虽然那水咸、苦、涩、臭，但他们仍就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拨开涝巴池上面的羊粪蛋，趴在上面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一通水喝下去，肚子胀得就像个小鼓似的。  

每顿饭菜里也夹杂羊粪蛋。“哇，又一个黑珍珠丸子，味道好极了。”郝小乐夹起碗里的羊粪蛋，“小弟舍不得吃，给老哥你享受。”说着就要往宋彪碗里放，宋彪一侧身，“还是小弟你自个儿享用吧。”

   足蒸土暑气，背灼炎无光。飞鸟千里不敢来。

7月的戈壁，骄阳似火。黑河流域规划开始了，测量队的任务是河流纵断面和横断面的测量。

无垠的戈壁闷热得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空气中仿佛燃烧着火。地面温度高达70，在灼热的沙砾里埋上鸡蛋，7分钟就孰，崭新的翻毛登山鞋都被炙热的沙砾烫的变形了。

陈斌带领着测量队员们，一天奔波80多公里，各个像刚从水里钻出来似的，浑身湿淋淋。郝小乐说：“屁股槽里的的汗水足有2个流量。”脸色被暴晒的油黑，脊背都脱了一层皮。衣服湿了又干，汗渍把衣服结成了硬壳，在身上来回摩擦，疼得钻心。长时间吃不到新鲜蔬菜，嘴唇肿裂得似开花馒头，吃饭时只能用汤匙轻轻送进口。

过沼泽盐碱地，一到下午5点后，那硕大的蚊子，伸手就是一大把，农民养的牛无论黑的还是黄的，此时全变成浅灰色的了，布满了蚊子，用手在牛的身上一捋，就是一手掌的血。这种蚊子凶的能隔着衣服盯人，测量队员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肿包，经汗水一蜇，真真疼痛难忍。

“这样下去弟兄们的身体撑不住，我看……”一天晚饭后，姜伟对陈斌说。

可陈斌打断他道：“这是部里下的任务，资料要的急，时间又紧，你说咋办？”

“白天休息，吃好，睡好，夜里干。”姜伟说，“下半个月，尤其是夜里，月光明亮，弟兄们在这一马平川的戈壁上跑尺子、观测，用马灯和手电作记录、绘地形图，没问题。”

天地廖廓的大戈壁之夜，苍穹明净，明月高悬天际，银色的月光洒满戈壁。午夜吹来的微风，扫荡了白天的暑气，一派凉爽。千古空旷寂静的大戈壁之夜，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第一次被黄河水电勘测设计研究院的测量队员们打破了沉寂，点点灯火闪耀处，只听“距离89（米），56度，38分，52点8秒”的声音，这是观测员观测标尺距离和测量度数的声音，记录员边记录边还要重复，测量地形地貌图的小组，记录员还要心算点位的高程，然后快速向测量绘图员报告。

他们过临泽，奔高台，穿东西居延海，翻沙丘，越沼泽，一路向黑河的尽头额济纳旗进发……

这一天，他们骑着骆驼进入了巴丹吉林沙漠。夜里，他们炒面就水一吃，然后将骆驼围成一个圈，让其卧下，大家躺在里面相枕藉而寝。如此一路行进。

一天下午5点多钟，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之间狂风卷着黄沙，像一座浓褐色的大山从天边压来，顿时白天变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十分恐怖。

“沙尘暴！”陈斌和姜伟急切地呼喊着，要大家赶快牵着骆驼围成一个圈，躲在里面。

肆虐、吼叫的沙暴，呛得人喘不出气，撕扯着测量队员们的衣襟，仿佛要把人从地上拔起来，抛向天空。队员们将上衣往上一拽，蒙住头和脸，紧紧搂抱住骆驼。

3个小时后，沙尘暴终于停了下来。测量队员们这才抬起头，深深喘了一口气，耳朵、鼻子、身上全是沙子，嘴里的沙子怎么也吐不净。巴丹吉林大沙漠又变得风平沙静，夜空中闪烁着星星。陈斌抖落、扑打了一下衣服，重又穿上，跨上驼峰，带领队员们上路了。在这寂静的大漠里，荡漾着清脆的驼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