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四川省都江堰人民渠七期建设纪实短篇小说(十三)

再苦再累都要干

——宋世安口述人民渠七期建设

宋世安：时向阳团金星营炊事员、民工

口述时间：2019年5月12 日

口述地点：四川省三台县金星场镇

采访人：刘纯淋

我叫宋世安，是向阳团金星营的，在人民渠修建期间，煮饭、打钢钎二锤、挑泥巴、打隧洞，啥子都干过哟。

最初在德阳上段修渠的时候，我是金星营的炊事员。那阵是一个营一个伙食团，所有干部民工都吃伙食团，也就是大锅饭。因为搞上段人民渠的时候，每个人的粮食供给都是统一的，除了吃国家供应粮的干部，其它所有民工都是由生产队按每个月30斤粮食指标，用生产队上的储备粮转过来的，再加上每个民工每天由国家按人头补助半斤粮食，每个人就固定一天有1.5斤粮了。营伙食团当然有团长，有会计，有财务，粮油柴米酱醋柴都由他们管，我呢，就负责把一天三顿饭煮好，争取每天能按时开饭。其实，工地伙食团搞久了也厌烦得很，人多了，各人口味又不一样，这里不对那里不脆的话又多，实在不好调理得，一气之下就决定不干了，便申请直接上工打隧洞。

打隧洞可是最刺激的活努了。我的工种就是掌钢钎，也就是在洞里的石头上找好炮位，双手握住钢钎，另一个人用二锤砸钢钎，砸一下我又把钢钎提一下，使钢纤前头的扇面刀换个位置往下钻，估计打到有几十公分深了，需要把眼子里头的泥巴扒出来了，就向炮眼里头灌点水，用竹蒿伸进去揽成干泥浆拖出来，清理完了又往深的打。隧洞里头又矮又窄又黑，每个人又都得弓腰鸵背的干，照明用的是青油灯，一闪一闪的像鬼火灯一样，一个班有三五拨人，每组两个人分开打。每班打完一出洞，全都被油灯烟子秋(熏)得跟非洲黑鬼一般，而且累得腰杆都打不伸，不过呢，苦是苦累是累，但那是算技工，工分挣得高，补助钱也多点，好像是一天12分，4角钱嘛，比起挖渠沟的普工肯定要高些。

记得，我的搭档是李师傅，他原先当个石匠，由他打二锤，我掌钢钎。起先，我和他配合得很好，打那个炮眼也快当些，那晓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一天打眼子，是打在一个斜坡坡上的，我坐在石头上往上看，李师傅是站在斜坡坡上往下打，打到打到，挂到洞墙上那个清油灯突然震掉了，清油撒在了石头坡坡上，把灯重新挂好后又开打，哪晓得那个油在石坡上跟洞里的滴(浸)水一搅和，石头上就很滑了，李师傅二锤都还没举起来，足底下一打滑，往前头一扑，二锤一下子就敲到我嘴巴上，两颗门牙当场就被的断了，而且满嘴流血鼻青脸肿的，被紧急送到医院治疗养伤，养了半个月，把两颗牙齿补安好后，就又回到工地，被安排回伙食团去煮饭，一直煮到马鞍江隧洞修好。

人民渠德阳段修完了又修到中江县。到中江，我先是当民工挖沟沟，打炮眼，后来又搞老本行，到伙食团煮饭。中江只搞了几个月，就到鲁班修水库的工地了。修鲁班水库就跟修德阳人民渠的伙食不一样了，德阳、中江是统一转粮，吃定量集体伙食，修鲁班水库就变成各人带粮食蒸盅盅饭了。那个时候，每个民工大多是自己担红苕去吃的，可以说，那个时候修的鲁班水库，完完全全就是成千上万民工用红苕码(垒)起来的，真的好辛苦哦！

为啥要那么辛苦？就是因为我们三台嘛，十年九早嘛，白米细粮少得可怜哟，就种些红苕、萝卜、玉米、小麦，还怕天干，种的也算多，一年四季就靠红苕牛儿和包谷汤汤养肚皮的，所以大家就只能搬运红苕、包谷粉、泡菜到工地办生活，和国家补助的半斤米来吃，而把那些少得可怜的细粮，留给屋头的婆娘娃儿吃。

因为那阵子国家很穷、粮油又十分紧张，所以伙良团蒸盅盅饭，都还有人监督的，怕有的人把别人盅盅里的细粮拿走了。特别是半个月才吃一次肉，那阵仗才大得很哟。每个民工一个月供应一斤肉，要分成两回打牙祭，每次肉一买回来，就先有验秤的，再有监工的。到了开炒时，工地就提前收工了，大家就围住厨房盯着肉哟，生怕被伙食团的人拣几块吃了一样。分肉呢，先还是用盆盆分桌数，后来又分瓢瓢分份数，搞到最后呢，竟然用秤来称到分了。现而今想起来，真是笑死人了。但那阵工地生活非常清苦，肚儿里连油星星都莫得，小尖巴事的人很多，也就见怪不怪了。

实话说，当时搞水利修渠建库呢，对我个人而言，比屋头还是好多了。修渠不但可以挣工分，劳动一天有半斤粮和几角钱补助，屋头生产队做一天工，就只有几分钱或一两角钱。当然，挣得多点只算一个方面，大家愿意上工地，还有一个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响应党的号召，“引来千里岷江水，灌溉家乡万顷田”，誓要改变我们新生、安居、向阳南三区十年九旱缺水种粮的穷困面貌。因为修建人民渠那是专门为我们老百姓搞的大工程，我们不干又由谁来干呢，所以再苦再累都要干。

现如今，人民渠七期和鲁班水库修好之后，不光是我们三台县，还有中江县、射洪县、大英县，搞农副产业种庄稼需要的水，就从人民渠、鲁班水库里边放就是了，能享受到的地方都享受到了，这有啥子不好的？好得很嘛！如果当年没有党和政府领导我们修了德阳修中江，修了水库修支渠，平添了多少旱涝保收高标准农田，支撑了粮食安全，我们大伙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吗？肯定没得，所以说，我们这些人，当年修渠道修水库，辛辛苦苦前前后后干了十来年，啥都没得说的，两个字：值得！

整理校对：张雨薇 张晓梅  蓝文利

2020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