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荆卫士(三)

为小家宁愿安贫乐道

一

太阳落山，晚霞映江，在大堤上忙碌一天的周超武撂下除草工具，一屁股坐下，他想休息一下再回去。

宜黄高速公路桥从大堤上面横空而过，高速铁路呼啸而过的“子弹头”箭一般穿过田野，把周超武的心带到远方深圳。

对待子女，有的父母想方设法把孩子留到身边，周超武一没这个本事，二也不愿意让儿子蜗在“大棚里”，“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子就这样独闯深圳自谋出路。

“你工作怎么那么忙？孩子也不管，你是他爹呀……”20年前妻子的唠叨又在耳边想起。生活中愧对这个家庭，这是周超武一生难还的债。

周超武与妻同庚，都出生于1961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俩人家隔不远，同在一所小学读书，中学同班。但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年代，同桌也被“三八线”阻隔，即便双方有意，心儿动胆儿小也白搭。高中毕业各自回乡务农。1984年经村里好心人介绍，俩人拜天地，进洞房，同学成了夫妻。

“超武，嫁你这辈子可全依靠你了……”妻子长的俊俏水灵，相中周超武的朴实憨厚。

妻子名叫刘忠安，娘家在杨市办事处刘岭冲村，出嫁佘口村后，极尽妇人之道，村里人都夸周家有个好媳妇。

1984年全国农村体制改革，田地“大包干”，当年周超武被招进管理段当临时工，家里分的4亩责任田都压到妻子肩上。水田旱地各一半，妻子忙的团团转，周超武下班回家搭把手，帮下忙，能让妻子欣慰好一阵。

“除了种水稻、黄麻、棉花，我还要参加农田水利建设，挖渠整堰都是统调工，雨天涝，旱天荒，基本靠天吃饭……结婚第二年儿子出生，我就更忙了……”妻子刘忠安回忆当年情景，讲诉人生的不易。

“我带孩子去街上找事做，责任田给家里的兄弟姐妹种，这样你也能安心忙工作了……”

看见孩子哭闹，家里农活自己也帮不上，周超武不忍妻子太受累，把家搬到潜江市区，托人在一食品企业给妻子找份差事，勉强维持生计。

孩子3岁后，家里开销大起来，夫妻俩商定在小商品市场租个门面，做服装小买卖。

妻子一人忙前忙后，孩子都差一点被弄丢过，想起当年山盟海誓，眼下生活之难，刘忠安难免发点小脾气：“爹干了那么多年都被退回来了，你还在那里傻干，家里什么事都指望不上你，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跟你这些年，到现在连个黑白电视都买不起！”

原来，周超武的父亲解放后不久就是东荆河大堤管养点的临时工，收入不多但从不抱怨，本以为干到退休晚年有保障的，没有想到1990年上级一个文件，临时工大清退，这个老水利就这样被“一刀切”回家，成了既非村民也不是退休工人的边缘人。

“国家困难要改革，又不是爹一个，再不理解也要服从组织，以后日子好了，爹靠咱养不会愁！”周超武不怪妻子有怨气。

天道酬勤，功不负人。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领导放心，群众满意，1992年，周超武转为正式职工。“全局临时工就我一个没被清退，我是以感恩心态努力工作的，工作有再多的困难也要挺，家里有妻子分担我省心”说起曾经走过的路，周超武虽说有几分自豪，但内心愧疚于妻。

妻子的生意挺不错，家里总算添了台12寸黑白小电视机。孩子读初中后，学习更紧，周超武也担任段长之职，天天在堤防忙碌，一点顾不上家。

2001年，周超武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妻子为他骄傲同时，也生出几分忧虑，这些年家对丈夫来说跟客栈差不多，党员要求更严，今后更别做指望了。今生嫁给个工作狂，只能认命，当好贤内助。

“邻居还能搭把手帮我，可他却跟顾客一样，难得光顾一次。”妻子埋怨丈夫，但从不拖后腿，周超武为当初的婚姻选择而自豪！

丈夫顾不上家，孩子读高中需要精心陪护，一番权衡，妻子刘忠安依恋不舍地退掉门面，不再做生意，偶尔给人打个短工贴补家用，死心塌地伺候家里两个男人。她希望丈夫工作顺利，儿子学习优秀！

二

2000年，周超武的母亲突发脑溢血去世。子欲养而亲不待，过去埋头工作很少顾及父母，如今母亲突然离去让这个中年硬汉明白了行孝当尽早的道理。

“弟弟和妹妹都不宽裕，老房子进风漏雨，干脆跟我一起过吧。”为忠孝两全，周超武欲将父亲接到管理段挤在一起住，条件比城里差，但爹在身边，方便照顾，心里踏实。

“你有这份心爹知足了，我不能去给你添麻烦，就算媳妇不烦，外人也要说闲话……”当年父亲被清退没有找组织多说话，如今也不能让组织说咱有啥不好，老人家一再拒绝儿子的孝心。

“家里老房子住着不安全，咱们姊妹几个一起出钱盖新房给爹住吧，正好小弟还没成家，有房子就不愁找媳妇了”长子周超武话一出，弟妹们双手赞同。

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农民出身的周超武与众生一样，也许注定达不到“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目标，但是他知道修身齐家这个简单道理。家和万事兴，虽然自己工作忙没有精力多顾家，但却深爱自己的妻子。

“这个月的工资给你。”婚后一年周超武把工资一分不少上交，妻子笑纳。

“单位暂时困难，我的工资都被拿去买鱼苗了。”当段长后周超武没再交钱给家里，妻子没有怪罪。

“同事孩子父亲去世，单位有个职工生病住院，这个月的工资没剩几个了。”身为潜江东荆河管理分局基层党支部书记，这些事情周超武都得到场。妻子支持他帮助别人。

“汶川地震大家都捐款献血，我更要带这个头。” 妻子说：连我们生意人都志愿捐款了，别说你们这些国家干部。

“咱们搞农家乐赚了钱，这是我分的2000元年终奖……”妻子把钱拿起来瞧了瞧又塞给丈夫，你有好多朋友要应酬，男人场面上要过得去，礼尚往来才有回头客，你太小气别人会说我。

……

在家与国、大家与小家、自己与朋友这些对应关系处理上，善解人意的妻子一向理解支持丈夫。然而这次却大吵一架。为了钱？是，又不是。

“解决生活问题职工才能安心工作，段里现在需要炊事员，招聘广告贴了，网上也发了，可就没有人来”

“为啥？”

“都嫌工资少。包吃包住，每个月500元……”周超武口气挺大但底气不足。

“500元太少了点，亏你好意思贴广告，要我也不会来。”妻子只差没嘲笑他。

“没办法呀，段里困难，只能这个价。”试探一阵后，周超武抖出心底的包袱：“找你商量这事儿，是想请老婆支援。”

“每个月500元，你脑袋灌水了吧？满大街你去找找，谁愿意干这事儿谁去，我才不去当这个苕！”妻子扭头进屋，不搭理他。

其实，周超武脑袋不糊涂，心里很清楚，现在请临时工必须办养老、医疗保险金，堤防段没有经济能力，招来的人万一病了、伤了段里还要贴些钱。高了出不起，低了招不到人。

“先征求单位职工意见了，谁家有合适的人也行，可就是没人来。孩子已工作了，你呆家里也没特别事情，还是跟我到段里来吧……” 周超武钻进卧室耐心做妻子的工作。

“你忙工作，我做生意，咱们都亏欠儿子。我不去，我要去深圳陪儿子，他在外面打工一日三餐不定时，我去那里一边打工一边给儿子做饭。”妻子有点动脾气了。

“孩子这么大能自立了，你能跟他一辈子？虽然现在工资少，但以后段里经济好了还能涨一点，再说，你到深圳又能挣多少钱？夫妻两地分居就好吗？”

“反正我不想去，到你那里不把我累个半死也要脱层皮，我在哪里都比到你那里强！”

一夜争吵，一天沉默，夫妻俩别扭三天不说话。

“咱不图挣大钱，只图在一起安心工作过日子，小家照顾到了，我工作安心大家也好了，工资低是委屈你了，但我保证不让你太受累……”周超武学绅士，又劝妻子。

“我怎么嫁给你这个只为单位操心，不管家的男人，算你狠。”妻子最后小鸟依人般靠在丈夫肩头。周超武闷头一笑，嘴角流露幸福的笑靥。

“嫂子来了真好，我们吃上了可口的饭菜。”段里的年轻人一边赞美，一边把这些故事带回家，希望女人们也像嫂子一样贤惠。

刘忠安上岗后，淡化妻子角色，摆正位置，每天买菜、做饭，收拾厨房，一切按照制度来。可周超武却忘记说过的话，管理段生产经营或招待活动特别繁忙时，厚着脸皮拉上妻子当帮手。刘忠安本以为临时干几天的，没想到一待就是六年。夫妻上阵，以段为家，在东荆河畔演绎一段佳话。

三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王家剅管理段工作过的人换了好几茬，有的一官半职，有的腰缠万贯，有的调到好单位，有的退休享清福，就只周超武像棵树扎根没挪窝。工作36年，20多年管理段长，只有一套上世纪八十年代单位分配的60平方米房子。不怪妻子抱怨：“结婚三十年，就没送我一件像样的礼物。 ” 憨厚但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周超武，却又让妻子那么塌实：“我不能给你锦衣玉食，但能吃饱穿暖，生活得安稳！”

前年春节，在深圳某公司任部门负责人的儿子邀请父母去深圳团圆，可段里仿佛真的离不开这对夫妻。一年365天，周超武把管理段当成第二个家，工作几十年，除了去了趟成都参观都江堰工程，几乎很少出门游玩。听说段长的儿子也属牛，职工们幽默地说：一家 “三头牛”，工作起来都这样“牛”！

潜江是中国现代戏剧大师曹禺的故乡，《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家》等一批经典剧作，基本都是围绕家庭展开的故事，如果先生在世，听说这个家庭故事，想必也会神笔把他们的故事搬上舞台，感染当代的中国人。

汉江河道管理局党办主任谭德忠介绍：潜江东荆河管理分局是省汉江局评新闻宣传工作先进集体，在学习全国水利典型蒋志刚活动中，我们组织写作骨干深入基层发现了身边这个典型，《中国水利报》、《人民长江报》及省水利厅网都报道周超武的事迹。省水利厅各级领导都专门到王家剅管理段看望周超武。省汉江河道管理局党委书记许树青说：要把周超武这个“正能量”，传递给更多的人。省厅宣传中心主任熊渤称赞汉江河道管理局树起了两面旗帜：一杆是钟祥分局创建国家级水管单位，这个荣誉全省屈指可数；一杆是潜东分局周超武同志入选全省十大“最美水卫士”。他们是汉江大堤上的两座丰碑，一座代表汉江堤防管理的最高水平，一座展现了汉江人献身、负责、求实的精神风貌，值得大书特书！

如今，每天早起周超武或上堤清除杂草，或者开着那辆半成新的执法车沿堤巡查。妻子刘忠安提着菜篮子去远处集市买菜，准备职工当天的饭菜。每天傍晚夫妻同去看望八十岁高龄的父亲……工作一如往常，生活朴实无华，院门前那排高耸的水杉，仿佛是见证他们爱情与幸福的时光老人。

潜江东荆河分局局长李强说：现在基层堤防管理难以留住年轻人，有点能力的人都被抽走了，周超武干了半辈子，象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周超武今年54岁了，按照内部规定明年就能退休，可局里还想留他再干几年，真希望水利后继有人，继往开来。

“请组织放心，我会站好最后一班岗。我也舍不得离开王家剅，如果组织需要，我还继续坚守！”亲切而真诚的心声，流露出他对东荆河大堤的眷恋，如此执着的水利人，无愧“最美水卫士”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