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四川省都江堰人民渠七期建设纪实短篇小说(四)

无悔无怨严守制度战胜困难

——罗隆才口述人民渠七期建设

罗隆才：时为三台县委常委、人民渠七期鲁班水库继任指挥长

口述时间：2019年8月28日

口述地点：四川省三台县建设街

采访人：张晓梅

我是1951年参加工作的，1953年入党。入党后任安居公社的党委书记，后来任观桥公社的党委书记，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任安居区委副书记。73年我调到县上任县委常委兼农工部长。我是1977年下半年，接前任指挥长董晓恩的职务继任人民渠七期鲁班水库工程建设指挥长的，当时的工地党委书记是唐家和。

刚接任时，最重点的工作就是水库移民搬迁，整个工程要搬一万多人到外地去。唐家和书记负责搬迁，我就负责水库工程建设。唐家和是县委副书记，把水库移民搬迁搞结束，他就又回到县上任副书记，就把指挥权交给了我，我也就是指挥长和工地党委书记一肩挑了。

人民渠七期鲁班水库“斜墙干砌条石主坝”在建成后被瑞士记者采访时称作“伟大的东方金字塔”。工程由钢筋混凝土搭配条石干砌而成，有主坝一座，副坝六座。主坝高68米，坝顶宽9米，坝长315米，坝顶高程为462米，兴利库容2.1亿立方米。鲁班水库内有3大放水隧洞，向灌区的鲁联、鲁西、鲁香三个方向输水，有一个放空底孔代替泄洪闸。整个鲁班水库能正常蓄水2亿7千8百万立方米。水库工程搬迁了3个公社场镇，14个大队，66个生产队，共计12000多人，9000多亩土地。整个鲁班水库把水装满之后，能够灌溉64.43万亩农田，三台是38.3万亩、射洪是18.49万亩，蓬溪后来分出的大英为7.29万亩，中江为0.35万亩。根据鲁班水库建成后这个效果来看，三台南路、西路灌区的人们真的是享受到了的。我们从1977年开工，1982年竣工，1983年省级专家组就进行了全面验收。验收后这个工程被评为全国水利优质工程，所以鲁班水库的修建呀，成果啊非常的显著。

鲁班水库是由中央水电部1976年底批准兴建的，四川省水电厅具体负责业务技术指导。水库的设计是四川省水电厅勘测设计院贝权清、蒲謇两位优秀工程师组织设计的，当时还来了20多个人，来到鲁班水库后，先大设计后小设计，最后分部设计，设计人员在工地上边施工边优化设计。绵阳地区水电局也派人来了，三台县水电局大部分干部职工都参加了战斗，鲁班水库技术人员的专业作用发挥得非常好。修建的时候，省水电厅总工具体联系鲁班水库建设，要不要就来检查一下，还安排了一个人驻扎于鲁班水库工地，每天都在那儿做监督。总工呢，他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或者半年来看一回。正是由于省委、省革委，省水电厅、绵阳地区水电局和三台县委、县革委的正确领导、精细指导，我们的鲁班水库建设才会大功告成。特别是人民公社期间的团营连建制，土法上马、人海施工，在整整六年里，便把水库建设得又快又好。

鲁班水库位于人民渠七期工程引水干渠的尾端。绵阳地区有个七期工程指挥部，在具体负责德阳白马关、中江上段，包括鲁班水库修建，重点指挥三台和其它县，中江当时也是属于绵阳地区管，德阳县也是。在德阳建了一个前线指挥部，遂宁那边也有一个前线指挥部，专门管射洪的工程。这个人民渠七期工程很大的，任务也是很繁重的，当然必须层层有人来负责。我们三台不好直接找到省上，有啥子情况就直接找地区指挥部，找绵阳地委、行署有关领导，省上来人检查指导工作我们就搞好接待嘛，省上不来人我们就不提前汇报。相关工程款项也下拨到地区指挥部，三台工地的钱款不够用了，就马上到地区把钱拨下来。

当然，我们三台县修人民渠七期也有一个工程建设指挥部。我们指挥部的指挥长、副指挥长、工地党委成员都是分工负责的，各位领导干部都必须负责好一个项目，自然而然地形成了集体领导。指挥部具体有一个办公室，办公室有几个人，有个守电话的通讯员，有个办公室主任和副主任。办公室负责四个：一个工程处，一个收工队、一个机械处和一个后勤处。工程处专门管工程，也管安装，它有一个总的调度，水利工程专员专门搞安装。还有一个收工队，收了好多方量要记数，还要给钱。比如向阳团、安居团拉石头要给他们计数，计数了就给他们结账，一方石头好多钱、要好多工分。打石头我们给一个工，一车石头三个工，一个工四角钱。他运了一大方石头，我们就给他记五块钱。

还有个机械处，机械处是专门搞机械的。就那个边边上，有一个索道机，把它缠在绳绳上，顺到滑轮就拖上去了。那儿有个机器，机器是专门搞机械建材安放的。那个水坝已变高了，哪个拉得上去啊？坡陡怎么拉得上去哟，人拉不上，就是靠机械拉上去的。除了机械处，还有个后勤处。后勤处有会计、出纳、处长和副处长。我们先后领到了3025万块钱，通过后勤处，就给七个团一个月发一次。人民群众都是头个月做，下个月就领到了，我们每个月通过后勤处，算他做了好多工作，给他发好多钱。我们月底后勤处把账报了，就给他结清，每个月都结一次钱。因为钱要从银行里取出来，到月底他就把钱从银行里领出来，放到保险柜里头。指挥部的机构就这么多。

承担鲁班水库工程建设任务的，一共是七个团，也就是七个大区。七个区每个区上选了一个人，一般是区委副书记做政委，副区长作为团长，七个区都是这样子的。新生区就在主坝搞砌石安装，向阳区就在打石备料，安居区也打石备料。打石备料就是要把石头打出来，一车一车的，用那个架架车送上主坝进行安砌。有富顺、石安、塔山、中太四个区负责搞副坝建设，因为水库副坝工程蓄水位置略微矮了一点，就必须把副坝筑起来装水，因为有倒湾垭、大碑垭、太林、油房垭、采购站、铧厂垭6个缺口位置矮了些便修筑了鲁班水库副坝。

我们一个月开一次会，安排工作。我们主要下去检查区社团营工作执没执行，看他们是否执行了一个月的计划安排。他们做到了，就算了，没有做到，就给他们指出来。一个月的计划目标必须要补齐，指挥长主要就是协调搞这个。比如打石备料要1500方，他这1500方石头没打齐，像向阳团，没打齐就必须要补齐。安居团打石备料，一个月要打1000多方，看它打齐没打齐，没打齐就要补齐。新生团负责砌石安装，就要检查每一天要安好多，安不平第二天就必须补平。筑坝要提高一米，每隔三五天道路须改一下，你不改道石头建材就拉不上去。高了一米后，路就要垫一米上去，架子车才能拉得上去。我们没啥工具，全靠架架车，很少有拖拉机，拖拉机只有30部，架架车是几千部，每天都是来来往往的民工流大汗把大量石头拼尽全力拖上来搞主坝安砌。新生团的人很多，拉那么多石头当天居然就能安砌完，如果当天没安完，第二天就不好整，不安完让石头到处散落得都是。如果第二天能看到一个展展平平的作业平台安完，架架车就拉过去了。所以这就是人工操作，土法上马，不是机械施工，机械太少。仅有的工程机械，比如让汽车拉河沙、石子，做面板；那些拖拉机，其实只有二三十台在拉石头，拉起来的石头当天就必须要安完。

作为水库修建指挥长来说，一天要指挥监督大伙把堆砌大坝拉来的石头真正安砌完，还有的施工道路没提高的须组织提高，就做这些常态工作，要让民工很顺利地把车子拉上坝，这些工作也全靠指挥长来做。我们每天早上呢，就在鲁班水库工地转下，转了过后发现有啥子问题就应急解决啥子问题。比方讲，像民工说路还不平，需要修复，马上组织修复。石头拉不过去，就组织把路弄平，一层一层地安装。我们这个工作就是，上工之后，有啥子情况就马上去看，有啥子问题就必须抓紧解决。莫得啥子事情后，就到另一个地方去，看了主坝又到副坝。作为指挥长要常常与团长沟通协调，让他明白分部工作怎么搞。当然重点是指挥工作在主坝的新生团，其他团就给团长副团长安排相关工作，让他们抓紧去组织落实。我主要在大坝负责抓砌石安装，比如说主坝是120米宽，310米长，需要一块块石头，一层层地磊上去，一块石头四十公分，这么高，一层又砌一层，砌三层高一米。这一共砌了68米高，一年360天都是这么搞工作的，格外就没得啥子做的。

国家补助鲁班水库一共就只有2963万元，省水电厅下拨的钱，决算也就这么点，其余都要靠三台干部群众的自力更生，完成的土石方工程量是278.2万立方米，完成工程灌浆是36100多米，另外修建配套干支渠也就只给了800万元。修建鲁班水库无论是干部还是民工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作为县乡干部，要对上级的规定要求保持高度重视，对各种制度不能违反，遇到有困难就必须千方百计地克服。我们干部一百多人在那里工作，团上有两百多人在那里工作，每天只给补两角钱。伙食团吃饭一天要自理，上面来了客人或领导还不能报销哟，谁陪客就由谁出钱的。我们指挥部全年360天都在工地，一天只补两毛钱，上面来领导就陪领导吃了，指挥部的干部个人还得付钱。大家也没有什么怨言，全年在工地参加劳动只补两角钱，每个月的工资还必须拿出来用才行，在艰苦奋斗、保持廉洁的问题上，大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上边给三台搞水库建设用了近三千万元，大家一分都没乱用，剩下的就移交灌区修干支渠。当然，上级的各种规定都须执行，有困难也还得认真克服，比如说有的目标达不到就只有节俭兴水噻，只能自己努力噻。所以那个时候呀，在鲁班水库的全体干部，人人讲廉洁、人人讲奉献，不能去违反上级规定。讲贡献是我们每个干部包括正副指挥长灌输到心里头的东西，遇到有困难，就首先要做通思想工作。像我全年都在干工程，每天补两角钱生活费。从天亮起来，吃了早饭上工，到十二点吃午饭，然而又接到上工。晚上要搞到天黑为原则，360天都是这么搞的，一搞就是六年多，终于把人民渠七期鲁班水库修成了。

修建鲁班水库的关键在于艰苦奋斗。民工大多数都是有老婆的，少数年轻的没娶，我们要求五十岁以下，三四十岁的人尽量多些，一二十岁的年轻人是少数。灌区群众一直在工地劳动，他们带粮食、带红苕，还带泡菜、盐菜到工地吃住。当时共有一万五千多人在工地劳动，有七个区团参与鲁班水库建设。人们就是打石头，把石头打到一坨一坨的，打好送到主坝安渠。石头要求打到四方两条皮，不要鼓，要拿起来规规矩矩地安装。把石头一坨一坨的，一车一车的拉上主坝安砌。经过六年多时间的战斗，终于把这个水库哟，耗用了八万多方石头，一步步地把它安砌起来了，而且修得非常好。一直从坝基安砌到坝顶，当时的坝基修起来过后，就用百分之五十的水泥混凝土铺面板，以百分之五十进行钢筋混凝土面板止水。耗用水泥2.6万吨、木材2284立方米，钢材728吨，炸药174吨，累计完成劳动工日2940多万个。

又比如修配套干渠的渡槽，那就要把石头硬抬上去的。包括用简易机械法，搭起架子，四个人一条绳，挨到挨到抬上去。那个时候莫得大型工程机械，就是土法上马。20世纪70年代我们国家全靠人力劳力去干工程。修鲁班水库是全靠人民群众的劳动而办出来的。当指挥长是成天跟老百姓打成一片，跟区乡干部打成一片。你不打成一片，他就不卖力噻；你打成了一片，他就卖力了嘛。到工程后期，上边就只给点材料补助，人工费都没得。新生、向阳、安居这三个区自己组织起来让农民弄。把农民喊出来，一个生产队一百多号人，来个五十个六十个，一个挖一些，需要材料的，一点水泥一点钢筋。上面拨了八百万块钱，一个处分了两百多万块钱，那只是给了点材料费，人工费一点都没有了。鲁班水库下游延伸了十五条大水渠，有五百多公里长，但是人工费一分都没有，就靠我们农民兄弟姐妹自己挖哟。

修鲁班水库其实也死了一些人，还有很多伤残了的。死一个人补七百块钱，不是很高的，七百块钱就把别个埋了。最后结束有的好了，有的残废了评残，有几十个人，每个月都要给残废补助金，一个月大概两三百，最高的有五百来块钱。现在物价上涨要给他提高一点儿嘛，现在比以前高些了。残疾是一个不好解决的问题，有一个王跛子，他拉车把绳子弄断了，把脚弄残了，跛一跛的。他拿那点钱就不同意，他要像国家干部那么办，那怎么得行呢？于是他告到省上去，省上又把他送回来了。伤残是一个很难解决的事情，因为残疾了做活儿不方便，他是修鲁班水库伤残的，在工地上劳动，伤残了，他想不通，他经常跑到我家里来找，最后去找鲁班水库，鲁班水库专门有一个人来管这个事情。我们就给他做工作嘛，他评残那阵钱不多，现在有五百多块钱一个月。

大型水利鲁班水库修好了就移交给了省人民渠二处，也就是四川省都江堰管理局第二管理处，一处管成都至德阳最上面那一段，二处就管德阳、绵阳、遂宁这一段。都江堰管理局是省水电厅下边一个事业单位，一处负责成都上段，二处负责德阳下段，绵阳、安县、三台之间，二处当然要管，所以，德阳、中江、三台、射洪、大英的水费就交二处了。鲁班水库到1983年才真正搞完，之后我就做其他工作了。而今，我都退休20多年了，人也满85了，回想起鲁班水库工程，我认为值，一辈子都值。人民渠七期鲁班水库既造福三台下游，也造福国家经济建设发展，这是县委的英明决策，更是百万人民勤俭建国的结晶，是中国共产党正确领导下，人民公社集体主义精神的生动实践和共产主义风格的弘扬，是数千名工程技术人员为造福千秋万代的伟大拼搏，是水库淹没区14个大队、70个生产队，12561个搬迁户舍小家为国家的舍得精神，是共产党员先锋模范作用，以及十个参战区社大队生产队包括后方百姓勒紧裤腰带无私支前的奉献硕果。这座“东方金字塔”一定会永载于史册！

最后，我将保存了很多年的一首诗词献出来给大家念下：“钢铁汉，意志坚，挥臂点化新山川。引来岷江千里水，灌溉梓州万顷田。十年九旱穷山谷，而今稻麦笑老天。宏图千秋固，子孙万世欢。”这是我们县指挥部办公室秀才政工组长李庆云写的，他的诗词也代表了三台修库人的一种美好意愿和奋斗精神。

整理校对：赵敏、萧元沐、张晓梅、谢佳凝、曾红英

2019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