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绝境(五)

生命之奇迹

    8月31日上午8时，根据甘肃、青海两省的气象专家的会商报告，祁连山区天晴，9时后大雾将散去。

9时30分，4架直升机再次升空……

中午12时许，当被困、身陷绝境17天的测量队员微微睁开，看到4架直升机飞临头顶，在空中盘旋时，竟像做梦一样，他们无力欢呼，更无力雀跃，就连招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泪水，无声的泪水……

直升机降低高度，在空中盘旋着，分别找了一块平坦地面降落，韩院长、医护人员、飞行员看到眼前个个一丝不挂，赤身裸体，不住颤抖，还有昏死的情形，禁不住难过地落泪了。不敢多想，也不容迟疑，他们背的背，抱的抱，抬的抬，来来回回，快速地将34人转到了机舱里。

直升机越过山峰、河流、森林，向兰州方向飞去……

35名测量队员生命的安危，牵动着全兰州市200多万人的心。黄河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门诊大楼外聚集了几万人，他们的父母、亲朋好友，乐团演奏员、音乐学校孩子们的家长、市民。

马玉珍与测量队员的妻子们相互搀扶、依偎在一起，她们焦灼不安，脸上缀满泪水。人们不时看手腕上的表，又不时仰望天空，焦急地企盼营救测量队员的直升机飞来。

医院停车场拉起了一圈警戒线，医护人员准备的手术推车、担架已经就位。下午3时多，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翘望等待的人群涌向停车场，4架直升机先后降落在停车场上。舱门打开，医护人员立即登机，将测量队员抬下来，放在担架、手术推车上，盖上被子，推手术车、抬担架快速地向门诊大楼奔去。

“王玉胜！”“宋彪！”“小乐！”……当人们看到测量队员们一个个赤身裸体被抬下飞机，一点活动的迹象都没有，又少一个人时，他们的父母、妻子、亲人的情绪失控了，撕心裂肺般喊叫着亲人的名字，哭喊着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却被保安拦住了。人群中一片痛哭和唏嘘之声……

人们聚集在急救室门外，焦急地等待里面的消息，这是一种煎熬人心的等待。测量队员的妻子们抱成一团哭泣着。

一位医生急促地推开急救室门，喊道：“陈斌的家属来一下。”陈斌病危的通知书下来了，他的未婚妻童慧一惊，内心一阵剧痛，愣住了，少顷，她走上前去，用颤抖的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她不顾人们的叫喊和阻拦，一路狂跑到陈斌家里，一声“妈”扑进陈斌母亲怀里，失声恸哭……

陈大妈这位饱经生活沧桑和磨难的老人，临危不乱，手里拿着的脸盆也没有跌落。前几日，她没有去水电设计院彻夜等待营救消息，这两天也未到医院等候儿子遇险归来，一切听天由命吧。她安慰童慧说：“斌儿命大，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妈……”童慧泣不成声。

老人点上一支烟，默默地坐着，良久，她起身翻箱倒柜，给陈斌准备“后事”的衣裳。这时，马玉珍等几个女工推门进来，安慰陈大妈说：“大妈，您老别急，全省最好的专家教授给陈斌会诊后说，一定竭尽全力抢救他，希望很大的。”她们几个轮流安慰、劝解陈大妈。

姜伟截肢的通知书也下来了，妻子刘晓嫚是从北京赶回来的，她正在参加学术会。下了飞机，直接从机场就赶到医院。如今已是黄河大学主管科研的副校长。医院院长对她说：“刘校长，您爱人是懂医的，否则整条左腿就保不住了。我们的方案是从左腿膝盖截肢，再安装假肢。您看怎样？同意的话，我马上进行手术。”

刘晓嫚默默点头，在通知书上签字。

姜伟截肢后，刘晓嫚和婆婆一直守护在病房，轮流给姜伟擦洗身子。这一天，父亲姜赟之来到了病房，只是默默坐着，一句话也不说。看到婆媳俩给儿子翻身、擦洗吃力，他站了起来：“我来。”婆媳俩见老爷子这般情形，四目相对，抿嘴笑了。“爸……”断绝父子关系十余载，十年不准进家门，但毕竟血浓于水。一声“爸”，父子间的一切恩怨消融了，姜伟更是泪如泉涌……

第三天，医院同意亲属探视病人。此时夫妻相见的情景，正如杜甫诗中所言“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相对如梦寐”……“哭什么，队长怎样了，军师的腿怎样了？”宋彪急切地问妻子小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