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衬衫

退休以后，爸爸的日子过得挺悠闲，周末，从街上买菜回来，手里拿了一件墨绿底的格子衬衫，我问：“新衣服呀，多少钱？”爸爸让我猜。我看整件衣服爱绿不绿地透着点惨白，颜色不大好，估计不会贵，但是男同志又不会砍价，我回答说：“九十元。”爸爸说：“四十元。”我摸摸衣料，手感粗糙：“质量不怎么样啊，要是手脱了皮，摸一下，至少疼半天。”爸爸笑着说：“太夸张了。便宜吧？”我叹了口气：“总是买一些不上档次的衣服，买了也是浪费钱。”爸爸说：“买了就穿了，怎么能是浪费钱？”又说：“现在退休了，也用不着穿得很正式。”

我又看看爸爸买来的四十元的凉鞋，心中充满了疑惑：“爸爸，我记得我上高中时，你不是很富有吗？还有一件梦特娇的短袖呢？”“哪一件是梦特娇的短袖？”“墨绿色，有领子，暗条条，整件是一样的颜色，胸前口袋有一朵小花的图案。那时候你经常穿，我还给你洗过。”“那件短袖不贵呀。”“那你还有一个飞利浦的剃须刀呢？”“剃须刀每天要用，我天天出差在外，质量好一点，不容易坏。衣服只是随便穿穿，没啥好坏。”

爸爸看出我的沉默中有一些尴尬的情绪，呵呵笑着说：“早先时候，我当领导，人家看见我的一件小马甲都说得几百块，实际上才八块钱。”估计人家对我爸爸穿的衣服好几百元钱的印象，还有那件墨绿色的短袖衬衫的功劳。那家梦特娇店挨着银行，银行旁边是一条开有面店和肉店的小巷子，路两边摆满了菜摊，因为是处于闹市，图案又简单好记，男女老少都会注意到。毕竟爸爸那时候已经当领导十几年了，大家都一样，只看见了显眼的品牌图案。

上初中时，一个叔叔对我说：“媛媛，你爸爸是领导，又整天出差，你见过你爸的工作环境是怎样的吗？”我好奇地说：“没有。”叔叔慢慢地说：“你爸爸也是出差，但是跟有钱人不一样，你爸爸出差是在工地，做的工作是河道清淤、修建堤坝、隧洞爆破、路基开挖，工作现场不是臭泥沟，就是大风大土。”

回想起爸爸的风光头衔和几十年如一日的辛勤付出，再看一看爸爸还因为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名人效应”而沾沾自喜的日常生活，难免觉得爸爸的生活太过艰难和辛苦。我说：“爸爸，你多少也当过几年小领导，怎么会过得这么贫穷啊？”爸爸回答：“谁贫穷了？我也有好几件贵衣服呢。现在的生活水平已经很高了，比起我刚开始奋斗的时候，强太多了，而且我的孩子也参加工作了，会挣钱了，往后就轮到我享清福的时候啦！”爸爸一向乐观，几句话一出口，我也跟着乐了起来。我心想：爸爸，您放心，我一定要对您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