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门卫老柯文｜尹传查门卫老柯六十来岁，脸方方的，上身方方的，腿脚也是方方的，全身好像是由几个敦实的正方体垒在一起。老柯说话时，声音低沉有穿透力，像一辆正在爬坡的重型卡车发出的吼叫。听人说，老柯原先在村里当过很长时间的支书，退休后，来城里和儿子一起住..
门卫老柯六十来岁，脸方方的，上身方方的，腿脚也是方方的，全身好像是由几个敦实的正方体垒在一起。老柯说话时，声音低沉有穿透力，像一辆正在爬坡的重型卡车发出的吼叫。听人说，老柯原先在村里当过很长时间的支书，退休后，来城里和儿子一起住，不久嫌闲得慌，就应聘来学校做了门卫。老柯守门尽职尽责，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我们学校的学生主要来自乡镇，大多都寄宿。有些调皮的学生总想偷偷溜出校门，去街上玩。老柯门口一站，双手叉腰，黑着脸大喝一声：“兔崽子，不好好读书，对得起外面打工的父母不？”看着门神一样的老柯，再调皮的学生也吓得落荒而逃。今年过年，谁也没料到新冠病毒会在武汉肆虐。我们县离武汉近，疫情防控形势非常严峻。防控指挥部要求各单位抽出党员干部协助附近社区值守卡点、上门登记排查外来人口信息。我们学校负责的是东坡社区，社区里的东方一品小区，已经确诊两例，负责这个小区的几个人都有些害怕，迟疑着不敢上门排查。这时候老柯拍着胸脯主动请缨，他用打雷一样的声音说：“我是老党员，让我去。”老柯领了几个人，戴着口罩、塑料手套，没有防护服，就裹着尼龙雨衣。东方一品是个老小区，没有电梯，一千多户，爬上爬下，一天下来，其他人累得瘫倒在地，老柯依然活蹦乱跳。武汉解封之后，五月复学上课。有一天中午，正是休息时间，学校门口来了两辆小车，不停地按喇叭。老柯坐在门岗里，板着脸一动不动。前面的那辆车下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瞅着老柯严厉地问：“按了这么长时间喇叭，怎么不开门？”老柯用手里的额温枪指指宣传栏上的防控条例。眼镜大声说：“县长来检查复学工作，快点把门打开。”老柯把进出登记表递给眼镜，眼镜说：“县长来视察，不用登记。”老柯用打雷一样的声音说：“就是省长来也不行，必须按规定来。”眼镜没办法，拿起笔刷刷刷填好，把本子扔给老柯，说：“快开门。”老柯板着脸说：“不行，得下车量体温。”眼镜还想说什么，县长和其他领导从车里走下来。老柯像个战士，举着额温枪，指着每个人的额头认真地按。体温检测记录完后，老柯还是不肯开门。眼镜生气了，拿出手机要给校长打电话。老柯用手指着县长说：“口罩戴好。”县长微笑着把挂在下巴的口罩拉上去，盖好鼻子和嘴巴，再用两个指头在鼻梁位置捏了捏。那次对全县高中复学突击检查，唯一被表扬的是我们学校。县长在总结会上说，其他学校的门卫一听说是县领导来检查，立马城门大开。只有我们学校的老柯，有原则，有担当，城门交给他这样的同志，才不会失守，才让人放心。新学期开学典礼，老柯上了领奖台，学校给一个聘用的门卫发奖状奖金还是头一次。领奖台上，老柯的脸红红的，一双本来就很小的眼睛笑成一条缝。但是，九月底，把校门守得苍蝇也不能进出的老柯，竟然让城门失守了一次，老柯因此被学校辞退，也有的说是老柯自己主动辞了职。事情的大概经过是这样的。九月底，有一天上午上十点钟，县食品卫生监督局的几个工作人员悄悄进入校园，闯进食堂，突击检查了学校食堂的环境卫生、食用油品质、蔬菜新鲜度等等，每样都查出了很多问题。在全县教育会议上，我们学校因此被点名批评，校长还背了处分。这件事情追根究底，老柯就背上了责任。检查人员穿着制服，一眼就能看出人家身份，老柯竟然没有拦住他们，让几个大活人轻松突破校门这道防线，长驱直入，打了食堂一个措手不及。分管后勤的副校长问老柯为什么不敢把那几个人拦一会儿，老柯反问：“县长我都敢拦，那几个人我不敢拦？”老柯走后不久，关于那次突查食堂的事情，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是学校里有人打了举报电话。再后来，又有传言说举报电话就是老柯打的，许多调皮学生找老柯诉苦，反映食堂的种种问题，老柯对他们说：“兔崽子们，安心读你们的书，这事爷爷来管。”年底的一天，我在街上遇到老柯。老柯肩上背着钓鱼的工具包，手里提着网兜，网兜里躺着几条比巴掌还要小的鲫鱼。我笑着问老柯：“老柯，举报电话真的是你打的？”老柯抖着网兜里的鱼，用打雷一样的声音说：“野生鲫鱼你要不？小是小了点，回家炖汤还是很补人的。”（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尹传查）
尹传查，湖北省阳新县人。喜欢用故事记录生活，有作品散见于纸刊网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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