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顶针儿

母亲的顶针儿

▼杨宽林

母亲走了好多天了，一家人清理她的遗物。儿子在抽屉中找到一个他从没有见过的物件，赶忙拿过来给我看：“爸爸，你看，婆婆还有这么大的一颗戒指留在这儿呢。”我把那枚“戒指”拿过来看了看，告诉他说：“这不是戒指，这叫顶针，是婆婆以往给爸爸和你姑姑们缝补衣服、纳鞋底儿用的。”

仔细端详这枚顶针儿，它是黄铜打造的，酷似“戒指”，但要比戒指宽厚许多，上面布满了一个个许多的小凹窝。每当缝补厚硬的鞋子、衣服、被褥之类，母亲就要把它戴在手指上，用它顶着针鼻，会省不少力气。因为久未使用，上面长了淡淡的一层绿毛。凝视这枚顶针，我尘封的记忆慢慢被打开了……

小时候，我们家和很多农村家庭一样，一贫如洗，兄弟姊妹又多，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我是老幺，穿哥姐剩下来的衣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好在有一个心灵手巧的母亲，她把旧衣服这里剪剪，那里缝缝，我穿着也就合身了。

有一年家里收成还不错，过年时，家里给哥姐和我都添置了一身新衣服，母亲还为自己扯了二尺布，准备为自己做双新棉鞋---她脚上那双已经穿了好多年，鞋底都快磨穿了。我穿着新衣服欢天喜地的出去和小伙伴玩，却抹着眼泪回来了，因为我脚上穿的是哥哥穿小了的旧棉鞋，玩“斗鸡”游戏怎么也跑不快，小伙伴们不光取笑，还不和我玩。母亲安慰我说：“别哭了，我给你做双新棉鞋，保管你大年初一穿脚上。”年三十晚上，母亲就坐在煤油灯下，带上顶针儿，开始为我做棉鞋。鞋底早就纳好了，是比着母亲的脚纳好的，上面的针脚又细又密。母亲拿出那二尺崭新的布料，对折，取出鞋样，小心翼翼的比着剪下四片鞋帮。然后两两缝合在一起，中间填上弹得又白又软的棉花，再用特号针把鞋帮“定”在鞋底上。鞋底又厚又硬，用针扎起来很吃力，这时候，就非用顶针儿不可了。只见母亲弓着腰，咬着牙，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中指戴着的顶针儿上，顶针儿顶着针鼻，慢慢地穿透鞋底，直到把针鼻送到鞋底里。针嵌在鞋底里，很难拨，母亲就会朝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吐口唾沫，一次又一次地努力把针拨出来，再去拨第二针……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到被新年的鞭炮声惊醒，一双崭新的棉鞋已经在我的床头放着。因为鞋底大鞋帮小的缘故，这双新棉鞋怎么看都像“两艘小船”。但当我把“小船”穿到脚上，感到的是那么温暖、舒适、合脚，和小伙伴玩“斗鸡”游戏时鞋子再也不会掉了……后来家庭条件好了，我也在城里买了房安了家，把母亲接来住时，她依然带着她的针线篓和顶针儿。家里没有需要缝缝补补的，她没事时就把一家人的袜子前面穿破了的小洞给补上。

今年端午前夕，母亲患病去世了，整理母亲的遗物时发现的这个顶针儿，就想到了母亲在养育我们姐弟六人那个期间里，用了多少的时光，耗费了多少的心血，在变幻的季节里，在昏暗的油灯下，没天没夜地为我们缝补衣裳、赶制鞋袜……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世界上最真诚最无疆的母爱。母亲走了，我会把这枚顶针儿珍藏下来，留作念想。（绵阳市三台县文明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