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玉带河

家乡的玉带河

村子南面有条河，唤作“玉带”。河不宽，也不太深，但一直清粼粼的，透彻见底。别看它貌不惊人、名不见经传，甚至县级行政区域图上也没有它的影子，但在村人心里，它却是条“风水”河。

说起玉带河的好风水，老人们便会讲到祖上的秦老二，学而优则仕，一生颇有清名，逝后叶落归根，百姓都送出好远。还会说起先字辈儿里的秦县长，说他年少时即如何秉承了耕读传家精髓的往事。每每这时，族人们都感觉十分荣耀。

就像说起玉带河就要说到风水，说到风水就要说到秦老二和秦县长一样，反过来，村人一说起秦老二和秦县长就会说到风水，说到风水就会说到村前的玉带河。老族长也曾多次在祠堂里焚香祭告：“咱家又出一个大学生。风水出才俊，都是玉带河的风水好啊。”

有没有风水我不敢妄言，这是很神秘的。但玉带河的好处我却是知道的。

那时，地表水好象格外丰沛，大河小河里常年不断。一到麦子拨节灌浆或玉米破土甩缨的时节，男人们便扛着铁锨赶往河边，满怀期望地把玉带河水引到地里，浇灌出一季又一季的丰收。女人们喜欢招呼着东家嫂子西家妹子，扛着大盆小盆，在河边一字排开，说着笑着洗着涮着，抖出一张又一张鲜艳的生活画布。孩子们则像摘了笼头的小马，在河边的杨林柳荫里撒蹄疯跑，打水漂，拧柳笛，翻跟头，把欢笑撒满一波又一波河水。

夏天就更妙了。趁大人午睡的空儿，孩子们便像约好了似的，悄悄溜出家门直奔河边，争先恐后地扑进水里，或游鱼一样一下滑出老远，或石头一样猛得沉到水底，炫耀似地展示着各种游技，把玉带河变成了沸腾的王国。

冬天的玉带河也很诱人。河水刚刚封冻，孩子们便用“投石问路”的方式试探冰厚。待气温一天天降下来，河冰一天天厚上去，胆大些的便溜到冰上去玩，有的还砸开冰层扔上来几块，调皮的孩子便一脚踩住一块，让同伴在身后架着双臂作陆上滑行，有时一个磕绊或刹车不及，就会摔个嘴啃泥或屁股墩，引来伙伴们一片善意的爆笑。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流逝得很快，后来我走出村子求学，再后来远离故土就业，家乡的玉带河也越去越远。逢年过节回家，也由于种种牵绊和借口，与玉带河遂相见廖廖了。

再后来，听说村里为发展经济，在玉带河畔建了两家造纸厂，黑烟上排，黄水下泄，玉带河的环境节节衰退。那年春节我再回老家时，离村很远，空气里便迫过来刺鼻的气味。

不知道是不是玉带河的风水被破坏了，亦或是人们的思想观念改变了，反正，村里的孩子们长到十五六岁便先后放下书包，走上打工挣钱之路。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柏油路一条条修起来，小洋楼一座座立起来，衣着打扮一天天靓起来，但近十年来村里却再没出过象样的文化人，更不用说像秦老二和秦县长那样的名士了。

所幸，在族人的不断抵制和有关部门的严查下，玉带河畔的造纸厂关停了，浓烟、污水和强烈的怪味在岁月的洗涤中正慢慢消散，但那清粼粼透彻见底的玉带河、那玉带河出才俊的“好风水”何时才能完全复原呢？（秦素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