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两次辞职
更新时间:2016-02-23 16:25:29 来源: 作者: 浏览:1095次 评论:0条
导读:父亲的两次辞职 作者:宋 科 进门一盏灯,出门一把锁。自从母亲辞世后,十余年来,父亲就是这样孤独的生活着。因此,电视上关心空巢老人的公益广告,时常刺痛着我的心。都说“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如果一个人为了渡过暂时的生计困难,无奈地放弃了他最喜欢、..
父亲的两次辞职
作者:宋 科
进门一盏灯,出门一把锁。自从母亲辞世后,十余年来,父亲就是这样孤独的生活着。因此,电视上关心空巢老人的公益广告,时常刺痛着我的心。
都说“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如果一个人为了渡过暂时的生计困难,无奈地放弃了他最喜欢、最俱天赋的职业,进而从事一项自己最不擅长的工作,那一生的痛苦与煎熬只能用沉默去表达了,父亲就是这样的。
父亲17岁就参加了工作,在黑池供销社当会计时遇上了“低标准”,30元钱的月工资在黑市上仅能买30斤小麦。当时我姐不满2岁,我在母亲怀中嗷嗷待哺,面对家无隔夜粮的窘境,母亲把野菜剁碎放点面粉熬成糊糊作为代乳品,母亲喂我时眼里含泪,在一旁的父亲心里流血,当他看到村上有人在沟里开荒时,一个男人的铁血担当,一个对妻子爱的承诺,一个岳山厚重的父爱,让性格内敛、做事谨慎的父亲血脉喷张,毅然决然辞去了工作,9年后又扛起锄头,重回他出发时的原点。
父亲的钢笔字非常隽秀,他的珠算速度更是让人折服。我在长沙铁道兵学院工作过,还有在解放军报社学习的经历,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但没有见过比父亲更精通珠算的。父亲回乡务农后,黑池棉绒厂每到棉花收购季节,都要雇请父亲做核算工作,通常收购旺季业务室四、五个核算员流水作业,最后交给父亲统一复核,他那灵动快捷的手指加上清脆的算珠声,就像一个弹奏钢琴的大师,让许多棉农看的着迷,叹为观止。
也许是上天有意搞平衡,在赐予父亲特殊的写算能力时,也让父亲对农活全无窍门,加上他身单力薄,劳动时更显吃力。犁地是一项比较简单的农活,由于父亲手臂乏力,没有功夫,难以平衡犁把,犁地时脚下踉踉跄跄,犁沟歪歪扭扭,到地头后经常还要母亲把牛牵住才能回转。我弟不谙事理,抱怨犁过的地不平整,父亲当时气恼的说:“我这也是绑住挨打哩,你以为我心里好受!”足见父亲的无奈与憋屈。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在公社里当了“社来社去”的水保专干,全公社16个村子几十个生产队,冬春平整土地全部由他测量并计算工程量。父亲的写算特长派上了用场,心里有了成就感,自行车上绑着水准仪,早出晚归,风霜雪雨,乐此不疲。过去全公社人畜饮水全靠涝池或几十丈深的老井,祖祖辈辈都为吃水发愁。父亲担任水保专干不久,县上组织到外地参观水泥窑,回来后父亲积极下乡动员推广,并率先在我家里建了两眼水泥窑,几年时间水泥窑在全公社得到普及,这次堪称饮水史上的大变革,父亲功不可没。
农村分田到户以后,土地大平大整的农建工作没有了,加上乡镇干部都在年轻化,父亲觉得自己是农村户口,年龄大了工作起来不方便,主动辞职回家务农。就在父亲回村不久,省上出台了乡镇水土保持专干转为国家正式工的政策。父亲是县水利局第一批确定的水保专干,并且持有省水土保持局颁发的专业技术员证书,按政策规定首批免试就能转正。可惜父亲提前半年离开了岗位,制度任何时候对普通人来说都是“铁律”。如果说父亲第一次辞职影响的是事业,那么这次影响的是生活。他让父亲错过了退休后“荷包有钱,脸上有光的尊严生活”这就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吧。
特殊的年代,扭曲了父亲的人生,在命运的罗盘出现反转时他没有消沉。在时代回归理性的时候,父亲又错过了本属于他的幸福专车,他没有叹息。父亲以淡定之心面对这一切。几年前,我弟盖房时,向来省吃俭用的父亲一下子给了五千元。我以为自古“皇上爱长子,百姓宠幺儿”,弟在农村,父亲偏爱一点是应该的。可是没过多久,父亲便拿出了3张均为五千元的存折,给我与姐、妹每人一张。我们知道这是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攒下的一点血汗钱,哪能随意去接。便推辞说现在不用钱,让父亲保管上,到用的时候再要,父亲这才把存折收回去。前几天,父亲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说是他觉得身体不如以前了,让我们不要嫌少,把钱拿上。听了这话我已是泪眼模糊,接钱时都没有敢看父亲。这钱不要说是对于那些土豪,就是农村的泥瓦工也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对于父亲来说,那是穷其一生的血汗积累。当我小心翼翼地把钱装进衣兜时,心里尘封了多年的往事浮现眼前:
我想起父亲为了全家人有饭吃,冒着酷暑、光着脊梁、赤着双脚,在深沟陡坡开荒的情景。当他举起硕大的锄头时,身体逾显瘦消,一条条肋骨犹如医院胸透的拍片清晰可见,那用力高举的锄头像要把当顶的日头钩下来一般,……这钱,就是父亲用滴滴汗水在沟坡上刨出来的。
想起父亲当水保专干时,农民身份,30元工资,政策规定每月给生产队交18块钱买30个工日,当时一个工日也就3、4毛钱,按说生产队得益,只因为个人有一点活便钱,就有人害起了眼红,夏季分粮时在大场里叫喊着,说父亲是“吃官饭放私骆驼”,有意给父亲难堪和刺激。这钱里有父亲的屈辱和母亲的心寒。
我还想起左腿严重伤残的母亲,每年入冬以后,顶着寒星出门,披着冷月回家,上坡下坡来回几十里路,到黄河外滩没有清除棉杆的地里一缕半絮的拾棉花,饿了啃口冷馍,渴了用手抔着喝些带有冰渣的盐碱水,……这钱也是母亲用无数个日日夜夜一分一文捡回来的。
一幕幕挥之不去的艰难情景,一桩桩历历在目的心酸往事,让我心潮翻滚,泪水肆流……
我知道,这钱是80岁高龄的父亲能给予我们的全部以及最后的爱。它是用父母亲的血汗浸泡过的,干净本真,装在衣兜分外踏实。这钱让我懂得命运可以不公,人生可能扭曲,但脊梁不能弯曲,人格必须挺立。这钱也时刻在提醒着我,要居安思危,永远传承勤劳节俭、与人为善的家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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