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成蝶话冬藏

破茧成蝶话冬藏

■郑烨

南宋豪放派诗人辛弃疾说“春在溪头荠菜花”，说的是冬天也应该是春天开始的地方。但冬天从哪里开始,似乎却无人知晓。如果没有五千多年来夏历的指导，一般人是很难准确判断春夏秋冬四季的更替和某个节气的准确来临。不过，我以为无需借助这些。当我们小区的供热锅炉开始隆隆作响、冒出浓烟的时候，应该说冬天来了。

按理说，彻骨的北风和漫天的飞雪才算是这个季节的名片。但冬天好像不在乎这些，他是不速之客，不管你愿不愿意，他都会不请自来，在不经意间就换上了自己的招牌，改变了秋天的门庭。我家窗外的红叶李和龙爪槐，前一阵子还叶繁枝展，一场风雪过后,叶子落了大半，露出了光秃的枝桠。冬君总是以这样的方式显示着这个季节主人的权威。

人们好像也大都不喜欢冬天的来临，感觉他对人们的给予远远大于人们对他的付出和期望。春天万物萌发，百花齐放，总会带给人生机和希望；夏天叶绿荫浓，禾青苗壮，充满了生命的力量；秋天满眼金黄，五谷飘香，到处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和荣光。冬天和他们比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倒不是太讨厌冬天。我生性怕热，耐不得酷暑，一到夏天就汗流浃背，如坐针毡，冬天反而更舒服自在些。冬天也有让人难以释怀的瞬间，特别是在飞雪漫天、银装素裹的时候，邀三五好友拥炉酌酒、共话桑麻，或踏雪寻梅、独钓寒江，也算一件不错的事情。重要的是不管你喜不喜欢，冬天都会到来，并将影响你的生活。世间万物在寒冬的面前都会蜇伏起来，收敛锋芒，我们也不得不在他的指挥棒下换下闲适的秋衣，躲进臃肿的冬装。在老天跟前，我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和本钱。诚然如此，我们还不如去适应他。当你真正了解冬天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并非一无是处，甚至还会给我们力量。

“鸟照微生水，狐听或过人。细迁形外影，轻蹑镜中轮。”我想，冬天给予我们最宝贵的启示和力量正在于他貌似一无所有背后的敛和藏。古语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是自然规律，也是我们适时而动的生活指南。五行学说认为冬属水，其气寒，其色黑，主藏，细想一下是很有道理的。前几天儿子还给我上物理课，说黑色吸收能力最强，能吸收其他色光却不反射，这正体现了冬天的蓄藏。冬天看似一无所有，满目萧瑟，实则苍远厚朴，暗含生机。我们的先辈认为，冬天是天地万物收敛锋芒、农林牧渔休养生息的时候，也是人们养精蓄锐、充实提高的时候，可以在这个季节养养精神，培培元气。特别像我们这些整天忙碌的人，正好在这个时候多看看书、学习学习，调整一下身心，充实充实自己。

“投迹清冰上，凝光动早春。兢兢愁陷履，步步怯移身。”其实，人生也有冬天。一路坦途、四季如春的人生毕竟是少数，沉沉浮浮，起起落落才是生命的常态。许多人的一生都要不止一次经历和面对这样的冬天。当我们遭遇困厄，处在人生谷底的时候，很有必要从我们先辈基于自然法则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中汲取智慧。春秋时期的范蠡在归隐之前投书好友文种说：“吾闻天有四时，春生冬伐；人有盛衰，泰终必否。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惟贤人乎！”说的就是人在面对不同境遇时的抉择和取舍。当然文种没有听，结果可想而知。还有恃才放旷的杨修，不知进退的韩信，都是因为锋芒太露、不懂韬藏而被人生之冬的寒风所带走。所以老子说“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若愚。”

“且无霜共洁，岂与水均明。在捧摇寒色，当呈表素诚。”从另一个角度看，其实我们所面临的人生之冬又何尝不是许多人成长路上都必须经历和承受的一个过程。人生需要有这样一个时刻去独自面对和担当，收拾起失落的情绪、整理好被生活的风浪打乱的羽毛，重振旗鼓，超越困境，破茧成蝶。在这样的时刻，人生或许会很艰难，但求索的路上却并不孤单，许多已经远去的先哲，如划粥断齑终成名相的范仲淹、卧薪尝胆可吞吴的勾践、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刘备、隐居隆中定三国的诸葛亮等，都会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晚辈后学投来眷顾和期许的目光。如果我们的生命缺少这样的积淀和阅历，又怎能奢望我们的生命之树在来年会叶更绿、花更红、果更香。所以吕温说：“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荐冰朝日后，辟庙晓光清。不改晶荧质，能彰雨露情。”破茧成蝶话冬藏，这样看来，生命的冬天对我们而言并非全是坏事，起码他给了有志者和有心人潜心蓄志、重新上路的机会。也只有这样看，我们才会在风雨如晦、不见前路的灰暗时刻，内心深处仍会葆有一份永不熄灭的梦想火种和国人那种自强不息的力量。只有这样想，我们才会在面临被生产工作生活的寒风吹彻、艰难独行的时刻，仍然还能感受到生命力量的温暖和光采！

（陕西省泾惠局）